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剧说-清-焦循

剧说 清 焦循着

剧说提要

《剧说》六卷,清焦循着。焦循,字里堂,江苏甘泉人。生于一七六三年(乾隆二十八年)。自幼好学。壮年从阮元灾山东、浙江各处左幕宾。一八○一年(嘉庆六年)中举人。有人劝他去应礼部试,他因生母年老多病,坚辞不往。母丧之后,闭户著书,名其居曰半九书塾,筑书楼曰雕菰,凡十余年,足迹不入城市,一八二○年(嘉庆二十五年)卒。

焦氏精于经学及算术,生平著作有:《雕菰楼易学》、《易于钥录》、《孟子正义》、《六经补疏》、《里堂学算记》等数十种。此外又有《足征录》、《邗记》、《里堂道听录》、《读书三十二赞》、及《雕菰楼集》、《词》、《诗话》。

焦氏尤好戏曲,着有《曲考》、《剧说》及《花部农谭》。《曲考》今补传,但可于《扬州画舫录》所载《曲海目》一条见其大概。《花部农谭》,已收入本编。

《剧说》一书,是辑录散见于各书中的论曲、论剧之语而成。卷前所列《引用书目》共一百六十六种,实际还不止此数,其中并有不少罕见的珍本,为研究古典戏曲汇集了相当丰富的参考资料。

《剧说》流传的版本有:

(一)《读曲丛刊》本。

(二)《曲苑》本。

(三)《重订曲苑》本。

(四)《增补曲苑》本。

(五)《国学基本丛书》本。

(六)《中国文学参考数据小丛书》本《剧说》一种,为第二辑第九种,一九五七年七月,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出版。

以上各种版本,《曲苑》及《重订曲苑》本是根据《读曲丛刊》本景印,《增补曲苑》本诃《国学基本丛书》本是根据《曲苑》本、《读曲丛刊》本排印,《中国文学参考资料小丛书》本是根据《读曲丛刊》本排印,加以标点,同时还有小部分的校勘。

《读曲丛刊》本,来源未详。《剧说》从未见刻本,《读曲丛刊》所根据的,不是原稿本,就是传钞本了。

北京图书馆藏有焦循《剧说》稿本六卷,有“焦循手录”和“里堂”两图章,确是焦氏手稿,但不如《读曲丛刊》本完整,或许此稿本还不是最后的定稿。

引用书目〔一〕

《乐府杂录》 唐 段安节

《教坊记》 唐 崔令钦

《辍耕录》 元 陶宗仪

《名义考》 明 周祈

《猥谈》 明 祝允明

《道听录》

《庄岳委谈》 明 胡应麟

《复斋漫录》 明 许浩

《谷尘山房笔麈》 明 于慎行

《近峰闻略》 明 皇甫录

《云麓漫钞》 宋 赵彦卫

《应庵随录》 明 罗鹤

《暖姝由笔》 明 徐充

《国初事迹》 明 刘辰

《紫桃轩杂缀》 明 李日华

《宋史新编》 明 柯维骐

《麈史》 宋 王得臣

《霏雪录》 明 镏绩

《四朝闻见录》 宋 叶绍翁

《说圃识余》 王元征

《癸辛杂志》 宋 周密

《齐东野语》 宋 周密

《都城纪胜》 宋 耐得翁

《乐郊私语》 元 姚桐寿

《水东日记》 明 叶盛

《溪山余话》 明 陆深

《汇苑详注》 明 王世贞

《蜗亭杂订》 徐又陵

《客座赘语》 明 顾起元

《眞珠船》 明 胡侍

《警心录》

《西河词话》 毛奇龄

《武林旧事》 宋 周密

《录鬼簿》 元 锺嗣成

《碧鸡漫志》 宋 王灼

《铁围山丛谈》 宋 蔡绦

《嘉佑杂志》 宋 江休复

《知新录》 王棠

《怀铅录》

《古杭梦游录》 元 李有

《闻见近录》 宋 王巩

《唐阙志》 唐 高彦休

《金楼子》 梁 孝元皇帝

《清波杂志》 宋 周辉

《委巷丛谈》 明 田汝成

《闲燕常谈》 宋 董弅

《明史纪事本末》 谷应泰

《宙载》 明 张合

《河上楮谈》 明 朱孟震

《钱塘遗事》 宋 刘一清

《笔谈》 明 张元长

《书影》 周亮工

《旷园杂志》 吴陈淡

《诗辨坻》

《曲藻》 明 王世贞

《南濠诗话》 明 都穆

《留青日札》 明 田艺衡

《大圜索隐》

《真细录》

《闲中今古录》 明 黄溥言

《雕邱杂录》 梁青远

《在园杂志》 刘廷玑

《静志居诗话》 朱彝尊

《茶余客话》 阮葵生

《甄江逸志》 劳大与

《听雨笔记》

《冬夜笺记》 王崇简

《天禄识余》 高士奇

《南窗闲笔》

《谭辂》 明 张凤翼

《洛阳伽蓝记》 后魏 杨衒之

《天香楼偶得》 虞兆漋

《山居新话》 元 杨瑀

《暌车志》 宋 郭彖

《春浮园偶录》 明 萧士玮

《近事丛残》 明 沈瓒

《黎潇云语》

《芳畲诗话》

《邵氏闻见录》 宋 邵伯温

《尧山堂外纪》 明 蒋一葵

《随事讽谏》

《香祖笔记》 王士祯

《涌幢小品》 明 朱国桢

《游宦余谈》 明 朱孟震

《归潜志》 元 刘祁

《疑耀》 明 张萱

《金陵琐事》 周晖

《贯余斋笔记》

《古今女史》 赵世杰

《西阁偶谈》 乔铎

《玉壶清话》 宋 释文莹

《艺苑巵言》 明 王世贞

《南园漫录》 明 张志淳

《洞天玄记》 明 杨慎

《归元镜》

《闻见巵言》

《词苑丛谈》 徐釚

《茧瓮闲话》

《酒边瓒语》 王钟玿

《蕉窗杂录》 宋 稼轩居士

《古夫于亭杂录》 王士祯

《桐下听然》 朱季美

《亦巢偶记》

《秋田闻见录》

《旷园偶录》

《越巢小识》

《四友斋丛说》 明 何良俊

《弇州史料》 明 王世贞

《明史稿》 王鸿绪

《甬上诗传》 李景堂

《毛西河先生传》 盛唐

《只麈谈》 胡承谱

《桯史》 宋 岳珂

《智囊》 明 冯梦龙

《寄园寄所寄》 赵吉士

《鲒埼亭续集》 全祖望

《湖海搜奇》

《池北偶谈》 王士祯

《柳南随笔》 王应奎

《说楛》 明 焦周

《浣水续谈》 明 朱孟震

《鹤林玉露》 宋 罗大经

《箬陂继世纪闻》

《台阁名言》 明 张合

《内省斋文集》

《虎荟》 明 陈继儒

《明诗综》 朱彝尊

《菽园杂记》 明 陆容

《读书堂文集》

《锦绣万花谷》

《续笔谈》 明 胡应麟

《词旨》 明 梅鼎祚

《秦淮剧品》 潘之恒

《宣和遗事》

《西京杂记》 晋 葛洪

《江湖纪闻》 郭霄凤

《邱氏遗珠》

《湖壖杂志》 陆次云

《雨村诗话》 李调元

《此木轩杂着》 焦袁熹

《流寇长编》

《礀房蛾述堂闲笔》

《筠廊偶笔》 宋荦

《西陂类稿》 宋荦

《菊庄新话》 史承谦

《极斋杂录》

《莼乡赘笔》 董含

《宦游纪闻》 明 张谊

《板桥杂记》 余怀

《今世说》 王晫

《西桥野记》 明 侯甸

《边州闻见录》 陈聂恒

《嫏嬛记》 元 伊世珍

《见闻录》 徐岳

《丹铅录》 明 杨慎

《闲居笔记》

《徐文长集》 明 徐渭

《苇航纪谈》 宋 蒋津

《已疟编》 明 刘玉

《操觚十六观》 陈鉴

《露书》 明 姚旅

《谐史》 明 徐渭

《玉剑尊闻》 梁维枢

《谈芬》 明 徐渭

《耳新》 明 郑仲夔

《梦焦诗话》 游潜

剧 说卷一

乾隆壬子冬月,于书肆破书中得一帙,杂录前人论曲、论剧之语,引辑详博,而无次序。嘉庆乙丑,养病家居,经史苦不能读,因取前帙,参以旧闻,凡论宫调、音律者不录,名之以“剧说”云。谷雨日记。

《乐记》云:“新乐进府退府,奸声以滥,溺而不止,及优侏儒,獶杂子女,不知父子,乐终不可以语,不可以道古。”注云:“獶,狝猴也,言舞者如狝猴戏也,乱男女之尊卑。‘獶’,或为‘优’。”疏云:“《汉书》檀长卿为狝猴舞,是状如狝猴。”《左传》襄公二十八年:“庆氏以其甲环公宫。陈氏、鲍氏之圉人为优。庆氏之马善惊,士皆释甲束马而饮酒,且观优,至于鱼里。”《正义》云:“优者,戏名也。”史游《急就篇》云:“倡优俳笑”。是优俳一物而二名。今之散乐,戏为可笑之语而令人笑是也。”《史记 滑稽列传》:“优孟者,故楚之乐人也,为孙叔敖衣冠,抵掌谈语;岁余,像孙叔敖,楚王及左右不能别也。庄王置酒,优孟前为寿,庄王大惊,以为孙叔敖复生也,欲以为相。”又:“优旃者,秦倡朱儒也,善为笑言,然合于大道。”然则优之为技也,善肖人之形容,动人 之欢笑,与今无异耳。

《乐府杂录》云:“开元中黄幡绰、张野狐弄参军——始自汉馆陶令石躭。躭有赃犯,和帝惜其才,免罪。每宴乐,即令衣白夹衫,命优伶戏弄辱之,经年乃放。后为参军,误也。”

《教坊记》云:“凡欲出戏,所司先进曲名。上以墨点者,即舞。不点者,即否。谓之‘进点’。”按今演戏,伶人呈戏目于尊客,以墨选之,曰“点戏”,仍古之遗称。

《教坊记》又云:“大面出北齐兰陵王长恭——性胆勇而貌妇人,自嫌不足以威敌,乃刻木为假面,临阵着之,因为此戏。亦入歌曲。”按:今净称“大面”,其以粉、墨、丹、黄涂于面以代刻木而有是称耶?然戏中亦间用假面。

《辍耕录》云:“唐有传奇,宋有戏曲、唱诨、词说,金有院本、杂剧——其实一也,元朝院本、杂剧始厘为二。院本则五人:一曰副净,古谓之‘参军’;一曰副末,古谓之‘苍鹘’——鹘能击禽鸟,末可打副净,故云;一曰引戏;一曰末泥;一曰孤装。又谓之‘五花爨弄’。或曰:‘宋徽宗见爨国人来朝,衣装、鞵履、巾裹、傅粉墨、举动如此,使优人效之以为戏。’又有‘艳段’,亦院本之意,但差简耳,取其如火焰易明而易灭也。其间副净有散说,有道念,有筋斗,有科泛。教坊色长魏、武、刘三人鼎新编辑。魏长于念诵,武长于筋斗,刘长于科泛。至今乐人宗之。”

《名义考》云:“今角戏有生、旦、净、丑之名,尝求其义而不得。偶思《乐记》注‘如猕猴’之说,乃 知,‘生’,‘狌’也,猩猩也。《山海经》:‘猩猩人面,豕声,似小儿啼。’‘旦’,‘狚’也,猵狚也。《庄子》:‘猨,猵狚以为雌。’‘净’,‘狰’也。《广韵》:‘似豹,一角,五尾。’又云:‘似狐,有翼。’‘丑’,‘狃’也。《广韵》:‘犬性骄。’又:‘狐狸等兽迹。’谓俳优之人如四兽也,所谓‘獶杂子女’也。末犹‘末厥’之‘末’,外犹‘员外’之‘外’。《猥谈》云:“生、净、丑、末等名,有谓反其事而称,又或托之唐庄宗,皆谬也。此本金、元阛阓谈吐,所谓‘鹘伶声嗽’,今所谓‘市语’也。生即男子,旦曰‘妆旦色’,净曰‘净儿’,末曰‘末尼’,孤乃官人:即其土音,何义理之有!南戏出于宣和以后,南渡时,谓之‘温州杂剧’。后渐转为‘余姚’、‘海盐’、‘弋阳’、‘昆山’诸腔矣。”《道听录》云:“元人院本,打者:一副净,一副末,一引戏,一末泥,一孤装,犹梨园之有生、旦、外、末、净、丑、贴。七字之义,或云:反语。生为‘熟’,丑为‘好’,旦为‘夜’,贴为‘帮’,净为‘闹’,末为‘始’,可也;若外为‘内’,则牵强矣。”

《庄岳委谈》云:“凡传奇以戏文为称也,无往而非戏文也,故其事欲谬悠而无根也,其名欲颠倒而无实也;反是而求其当焉,非戏也。故曲欲熟而命以生也,妇宜夜而命以旦也,开场始事而命以末也,涂污不洁而命以净也:凡此,咸以颠倒其名也。中郎之耳顺而婿卓也,相国之绝交而娶崔也,《荆钗》之诡而夫也,《香囊》之幻〔二〕而弟也:凡此,皆以谬悠其事也。近为传奇者,若良史焉,古 意微矣。古无外与丑,丑即副净,外即副末也。”又云:“今优伶辈呼‘子弟’,大率八人为朋,生、旦、净、丑、副亦如之。元院本止五人,故有‘五花’之目。一曰副净,古之参军也;一曰副末,又名苍鹘,可击羣鸟,犹副末可打副净;一曰末泥;一曰孤装;而无所谓生、旦者,盖院本与杂剧不同也。元杂剧旦有数色:所谓‘装旦’,即正旦也;‘小旦’,即今副旦也;以墨点破其面,谓之‘花旦’——今惟净、丑为之。”

《乐府杂录》云:“苏中郎——后周士人苏葩,嗜酒,落魄,自号‘中郎’。每有歌场,辄入独舞。今为戏者,着绯,戴帽;面正赤,盖状其醉也。”

《复斋漫录》云:“张景交通曹人赵谏,斥为房州参军。累为《屋壁记》,略曰:‘近制,州县参军无员数,无职守,悉以旷官败守、违戾政教者为之。凡朔望飨宴,使与焉。人一见之,必指曰:‘此参军也。’当为其罪矣。至于倡优为戏,亦假为之以资玩笑,况真为者乎。”

《谷城山房笔麈》云:“优人为优,以一人幞头衣绿,谓之‘参军’;以一人髽角敝衣,如僮仆状,谓之‘苍鹘’。参军之法,至宋犹然,似院本及戏文装净之状,第不知其节奏耳。”

《近峯闻略》云:“参军至唐,为故事,名‘副净’。”

《云麓漫抄》云:“近日优人作‘杂班’,似杂剧而简略。金官制有文班、武班;若医、卜、娼、优,谓之‘杂班’。每宴集,伶人进,曰‘杂班上’。故流传至此。”

《应庵随录》云:“古之优人,于御前嘲笑,不但不避贵戚大臣,虽天子后妃亦无所讳,如唐中宗时内宴唱《回波词》是也。”

《暖姝由笔》云:“有白有唱者,名‘杂剧’。用弦索者,名‘套数’。扮演戏文,跳而不唱,名‘院本’。”

《国初事迹》云:“洪武时,令乐人张良才说评话,良才因做场擅写‘省委教坊司’招子,贴市门柱上。有近侍言之,太祖曰:‘贱人小辈,不宜宠用!’令小先锋张焕缚投于水。”

《庄岳委谈》云:“古教坊有杂剧而无戏文者,每公家开宴,则百乐具陈,两京六代,不可备知。唐、宋小说,如《乐府杂录》、《教坊记》、《东京梦华录》、《武林旧事》等,编录颇详。唐制,自歌人之外,特重舞队,歌舞之外,又有精乐器者,若琵琶、羯鼓之属;此外俳优杂剧,不过以供一笑,其用盖与傀儡不甚相远,非雅士所留意也。宋世亦然。南渡稍见净、丑之目,其用无以大异,前朝浸淫胜国,《崔》、《蔡》二传奇迭出,才情既富,节奏弥工,演习梨园几半天下,虽有众乐,无暇杂陈矣。”

《紫桃轩杂缀》云:“张镃,字功甫,循王之孙,豪侈而有清尚。尝来吾郡海盐,作园亭自恣。令歌儿衍曲,务为新声,所谓‘海盐腔’也。”《菽园杂记》云:“嘉兴之海盐,绍兴之余姚,宁波之慈溪,台州之黄岩,温州之永嘉,皆有习为倡优者,名曰‘戏文子弟’。”

《宋史新编》云:“理宗在位久,董宋臣、卢允升作夫容阁、兰香亭,宫中进倡优、傀儡,以奉帝游 宴。”

《宋史 乐志》云:“女弟子队,六曰‘采莲队’,衣红罗生色绰子,系裙,戴云鬟髻,乘彩船,执莲花。”

《麈史》云:“衣冠之制,上下混一。尝闻杜祁公欲令人吏、技术等官,少为差别。后韩康公又议改制,如人吏公袍倍加 ,俗所谓‘黄义襕’者是也。幞头合带牛耳者,今之优人多为此服。”

《霏雪录》云:“宋高宗时,饔人瀹馄饨不熟,下大理寺。优人扮两士人相貌,各问其年。一曰:‘甲子生。’一曰:‘丙子生。’优人曰:‘此二人皆合下大理。’高宗问故,对曰:‘ 子、饼子皆生,与馄饨不熟者同罪耳。’上大笑,赦原饔人。”

《四朝闻见录》云:“韩用兵既败,须鬓皆白,莫知所为。伶优因上赐宴,设樊迟、樊哙,旁一人曰‘樊恼。’问樊迟:‘谁与取名?’对以:‘孔子所取。’又揖问樊哙,曰:‘尔谁取。’曰:‘汉高所命。’又揖樊恼,曰:‘谁名汝?’对曰:‘樊恼自取。’”

《说圃识余》云:“一伶人作不识字官,称‘难做。’吏曰:‘官不过判耳。每判日,当先书案上,但依画判之。’从一日至三日,皆依画判去。至四日,不能;至五六日,掷笔下走,曰:‘做不成。一日难似一日矣。’”

陆务观云:“尝记先人说:红鞋饰带,始唐庄宗施之优人。”

《癸辛杂志》云:“尝闻梨园旧乐工云:‘凡大燕集,乐初作,必先奏引子。如大石调引子,则自始至终,凡丝竹歌舞,皆为大石调。直至别奏引子,方随以改为耳。’又云:‘凡燕集初作,或用上字,或用工字,然必须众乐皆然,是谓‘谐和’;或有一时煞尾参差不齐,则谓之‘不和’,必有口舌不乐等事;前后验之,无不然者。’以此推之,则乐之关乎治乱,为不诬矣。”

《齐东野语》云:“女冠吴知古用事,内宴,演参军。教坊辈请签文书,参军怒曰:‘我方听觱栗。’”

《都城纪胜》云:“杂剧中先做熟事一段,名曰‘艳段’。次做杂剧。或添二人,名曰‘装孤老’。凡影戏,乃京师人初以素纸雕镞,后用装色装皮为之,其话本与讲史书者颇同,大抵真假相半。公忠者雕以正貌,奸邪者与之丑貌,盖亦寓褒贬于世俗之眼戏也。”

《辍耕录》云:“稗官废而传奇作,传奇作而戏曲继。金季、国初,乐府犹宋词之流;传奇犹宋戏曲之变,世谓之杂剧。金章宗时董解元所编《西厢记》,世代未远,尚罕有人能解之者,况金杂剧中曲词之冗乎。”

《笔麈》云:“杜佑曰:‘窟儡子’,亦曰‘傀磊子’,本丧雅也,汉末始用之于嘉会,北齐高纬尤好之。’今俗悬丝而戏,谓之‘偶人’,亦傀儡之属也。又有以手持其末,出之帏帐之上,则正谓之‘窟儡子’矣。”又云:“汉有鱼龙百戏。齐、梁以来,谓之‘散乐’。乐有舞盘伎、舞轮伎、长蹻伎、跳剑伎、吞剑伎、掷倒伎,今教坊百戏,大率有之,惟掷倒不知何法,疑即‘翻金斗’。

‘翻金斗’字义,起于赵简子之杀中山王。以头委地,而翻身跳过,谓之‘金斗’。”按:今之演剧者,以头委地,用手代足,凭虚而行,或纵或跳,旋起旋侧,其捷如猿,其疾如鸟,令见者目炫心惊,盖即古人掷倒伎也。

《乐郊私语》云:“海盐州少年,多善乐府,其传多出于澉川杨氏。当康惠公存时,节侠风流,善音律,与武林阿里海涯之子云石交善。云石翩翩公子,无论所制乐府、散套,骏逸为当行之冠;即歌声高引,上彻云汉。而康惠独得其传。今杂剧中有《豫让吞炭》、《霍光鬼谏》、《敬德不伏老》,皆康惠自制,第去其著作姓名。”

《水东日记》云:“今书坊相传射利之徒伪为小说杂书。南人喜谈如汉小王光武、杨六使文广,北人喜谈如继母大贤等事,甚多。农、工、商贩,抄写绘画,家畜而人有之。痴騃女妇,尤所酷好,好事者因目为‘女通鉴’。甚者,吕文穆、王龟龄诸名贤,百态诬蔑,作为戏剧,以为佐酒乐客之具。士大夫不以为非,亦相率而推波助澜,遂泛滥而莫之救。”

《溪山余话》云:“歌词代各不同,而声亦易亡。元人变为曲子,今世踵袭,大抵分为二调:曰南曲,曰北曲。胡致堂所谓‘绮罗香泽之态,绸缪宛转之度,’正今日之南词也;‘登高望远,举首高歌,而逸怀浩气超乎麈垢之表’者,近于今日之北词也。”

《汇苑详注》云:“曲者,词之变。金、元所用北乐,缓急之间,词不能按,乃更为新声以媚之。而 诸君如贯酸斋、马东篱辈,咸富有才情,兼善音律,遂擅一代之长。但大江以北,渐染北语,时时采入,而沈约四声,遂阙其一。东南之士,未尽顾曲之周郎,蓬掖之间,又稀辨挝之王应,稍稍复变新体,号为‘南曲’,高拭则诚,遂掩前后。大抵北主劲切、雄丽,南主清峭、柔远,虽本才华,务谐音律。譬之同一师承,顿、渐分教;倶为国臣,文、武异科。今谈曲者往往合而举之,良可笑也。”

嘉、隆间,松江何元朗畜家僮习唱,一时优伶倶避舍,然所唱倶北词,尚得蒜酪遗风。何又教女鬟数人,倶善北曲,为南教坊顿仁所赏。顿随武宗入京,尽传北方遗音,独歩东南;暮年流落,无复知其伎者。其论曲,谓:“南曲箫管,谓之‘唱调’,不入弦索,不可入谱。”沈吏部南九宫谱盛行,而北九宫反无人问。顿老又云:“弦索九宫,或用滚弦,或用花和、大和,钐弦皆有定则;若南九宫,无定则可依。且笛管稍长短其声,便可就板;弦索若多一弹,少一弹,即 板矣。”吴下以三弦合南曲,而又以箫管叶之,此唐人所云“锦袄上着蓑衣”也。箫管可入北词,而弦索不入南词,盖南曲不仗弦节奏也。北词中亦有不叶弦索者,如郑德辉、王实甫,间亦不免。元人多娴北调,而不及南音。成、弘间,沈青门、陈大声辈,南词宗匠;同时康对山、王漾陂,倶以北擅场。王初学填词,先延名师,学唱三年而后出手。章邱李太常中麓,亦以填词名,与康、王交,而不娴度曲,如所作《宝剑记》,生硬不谐,且不知南曲之有入声,自以《中原音韵》叶之,以致 见诮吴侬。同时惟冯海桴差为当行。此外吴中词人,如唐伯虎、祝枝山、梁伯龙、张伯起辈,纵有才情,倶非本色矣。今传诵南曲,如“东风转歳华”,云是元人高则诚,不知乃陈大声与徐髯翁聨句也。陈名铎,号秋碧,大声其字也,金陵人,官指挥使。(节録《蜗亭杂订》。)

《客座赘语》云:“万历以前,公侯与缙绅及富家凡有燕会、小集,多用散乐,或三四人,或多人,唱大套北曲;若大席,则用教坊打院本——乃北曲大四套者——中间错以撮垫圈、观音舞,或百丈旗,或跳坠子。后乃变而尽用南唱,歌者止用一小拍板,或以扇子代之,间有用鼓板者——今则吴人益以洞箫及月琴,益为凄惨,听者殆欲堕涙。大会则用南戏,其始止二腔——‘海盐’、‘戈阳’,后则又有‘四平’。近又有‘昆山腔’,较‘海盐’更为清柔而婉折也。”﹝三﹞

《眞珠船》云:“元曲如《中原音韵》、《阳春白雪》、《太平乐府》、《天机余锦》等集,《范张鸡黍》、《王粲登楼》、《三气张飞》、《赵礼让肥》、《单刀会》、《敬德不服老》、《苏子瞻贬黄州》等传奇,率音调悠扬,气魄雄壮。后有作者,鲜与为京。盖当时,台省元臣、郡邑正官及雄要之职,中州人多不得为之,毎沈抑下僚,志不得伸,如关汉卿乃太医院尹,马致远行省务官,宫大用钓台山长,郑德辉杭州路吏,张小山首领官,其它屈在簿书、老于布素者,尚多有之,于是以其有用之才,而一寓之乎声歌之末,以抒其拂郁感慨之怀,所谓‘不得其平而鸣焉’者也。”又云:“古之四方皆有音,今歌曲但统为南、北二音。如《伊州》、《凉州》、《甘州》、《渭州》,本是西音,今并为北曲。由是观之,则《击壤》、《衢歌》、 《卿云》、《南风》、《白云》、《黄泽》之类,《诗》之篇什,汉之乐府,下逮关、郑、白、马之撰,虽词有《雅》、《郑》,并北音也。若南音,则《孺子》、《接舆》、《越人》、《紫玉》、吴歈、楚艳以及今之戏文,皆是。然三百篇无南音,《周南》、《召南》皆北方也。”

《警心录》云:“陈淳祖为贾似道之客,守正为诸客所疾,内人亦恶之。一日,诸姬争宠,密窃一姬鞋,藏淳祖床下,意欲并中二人。贾入斋,见之,心疑;夜驱此姬至斋门诱之,淳祖不答,继以大怒,贾乃知其无他,遂勘诸姬,得其情。由是极契淳祖,后遂有知南安军之命。金、元院本演其事。”

杨用修云:“《汉郊社志》优人为假饰伎女,盖后世装旦之始也,然未必如后世杂剧、戏文之为,缘其时郊祀皆奏乐章,未有歌曲耳。”

《西河诗话》云:“明玉照宫承应,有御前王留子杂剧。王留子,见元曲。或云天启六年,有钟鼓司佥书王进朝,绰号王瘤子,善抹脸诙谐,如旧时优伶。‘留子’,即‘瘤子’。”

丹邱先生论曲云:“杂剧有正末、副末、狚、狐、靓、鸨、猱、捷讥、引戏九色之名。正末者,当场男子能指事者也,俗谓之‘末泥’。副末执磕瓜以扑靓,即古所谓‘苍鹘’是也。当场之伎曰‘狚’;狚,猨之雌者也,其性好淫,今俗讹为‘旦’。狐,当场装官者也,今俗讹为‘孤’。靓,傅粉墨戏笑供谄者也,粉白黛绿,古称‘靓妆’,故谓之‘妆靓色’,今俗讹为‘净’。妓 女之老者曰‘鸨’;鸨似雁而大,无后趾,虎文,喜淫而无厌,诸鸟求之即就,世呼‘独豹’者是也。凡妓女总称曰‘猱’;猱,亦猿类,喜食虎肝脑,虎见而爱之,辄负于背,猱乃取虱遗虎首,虎即死,取其肝脑食焉,以喻少年爱色者,亦如遇猱然,不至丧身不止也。捷讥,古谓之‘滑稽’杂剧中取其便捷讥谑,故云。引戏,即院本中之‘狚’也。”又云:“构肆中戏房出入之所,谓之‘鬼门道’,言其所扮者皆已往昔人,出入于此,故云‘鬼门’。愚俗无知,以置鼓于门,改为‘鼓门道’,后又讹为‘古’,皆非也。元曲或言‘向古道’,或言‘向古门道’。苏东坡诗有云:‘搬演古人事,出入鬼门道。’”

周挺斋论曲云:“良家子弟所扮杂剧,谓之‘行家生活’,倡优所扮,谓之‘戾家把戏’,盖以杂剧出于鸿儒硕士、骚人墨客所作,皆良家也。彼倡优岂能办此?故关汉卿以为:‘非是他当行本事、我家生活,他不过为奴隶之役,供笑献勤,以奉我辈耳。子弟所扮,是我一家风月。’虽复戏言,甚合于理。”又云:“院本中有娼夫之词,名曰‘绿巾词’。虽有绝佳者,不得并称乐府。如黄幡绰、镜新磨、雷海青辈,皆古名娼,止以乐名呼之,亘世无字。今赵明镜讹传赵文敬,张酷贫讹传张国宾,皆非也。”﹝四﹞

《武林旧事》所列“官本杂剧段数”,曰《六么》,曰《瀛府》,曰《梁州》,曰《伊州》,曰《新水》,曰《薄媚》,曰《大明乐》,曰《降黄龙》,曰《胡渭州》,曰《逍遥乐》,曰《石州》,曰《大圣乐〉,曰《中和乐》,曰《万年欢》,曰《熙州》,曰《道 人欢》,曰《长寿仙》,曰《法曲》,曰《延寿乐》,曰《贺皇恩》,曰《采莲》。“采莲队”见《宋史 乐志》,其余可类推矣。又有所谓“爨”者,如《钟馗爨》、《天下太平爨》之类;有所谓“孤”者,如《思乡早行孤》、《迓鼓孤》之类;有所谓“妲”者,如《褴哮店休妲》、《老姑遣妲》之类;有所谓“酸”者,如《褴哮负酸》、《眼药酸》之类。《辍耕录》所列“院本名目”,所谓《法曲》、《伊州》、《新水》、《瀛府》、《逍遥乐》、《万年欢》、《降黄龙》,属“和曲院本”。所谓孤酸旦等,目为“诸杂大小院本”。考元人剧中,其题目、正名有云“还牢末”者,则正末当场也;有云“货郎旦”者,则正旦当场也。《录鬼簿》关汉卿有《担水浇花旦》《中秋切鲙旦》,吴昌龄有《货郎末泥》,尚仲贤有《没兴花前秉烛旦》,杨显之有《跳神师婆旦》,其义亦同。孤,谓“官”。酸,谓“秀士”。凡称“酸”,谓正末扮秀士当场也。至有云“酸孤旦”者,则三色当场;有云“双旦降黄龙”者,则两旦当场。云“旦判孤”,云《老孤遣旦》,皆可类推。

《庄岳委谈》云:“世谓秀才为‘措大’。元人以秀才为‘细酸’,《倩女离魂》首折,末扮细酸为王文举是也。细酸字面仅见此。今俗尚有此称。”按:今元曲《倩女离魂》杂剧中,无“细酸”二字。

元曲皆四折,或加楔子。惟《赵氏孤儿》五折,又有楔子。

生、旦、净、丑,考元曲无“生”之称,末即“生”也。有正末,又有冲末、副末、小末,《任风子》剧中冲末扮马丹阳,正末扮任屠,《碧桃花》冲末扮张珪、副末扮张道南,《货郎儿》冲末扮李彦和、小末扮李春郎是也。小末亦称“小末尼”,《东堂老》“正末同小末尼上”是也,冲末又称“二末”,

《神奴儿》冲末扮李德义,后称李德义为“二末”是也。今人名剌,或称“晚生”,或称“晚末”、“眷末」”,或称“眷生”,然则“生”与“末”通称,尚为元人之遗欤?旦有正旦、老旦、大旦、小旦、贴旦、色旦、搽旦、外旦、旦儿诸名。《中秋切鲙》正旦扮谭记儿、旦儿扮白姑姑,《碧桃花》老旦扮张珪夫人、正旦扮碧桃、贴旦扮徐端夫人,《张天师夜断辰钩月》〔五〕搽旦扮封姨、旦儿扮桃花仙、正旦扮桂花仙,《救风尘》外旦扮宋引章,《货郎旦》外旦扮张玉娥,《玉壶春》贴旦扮陈玉英,《神奴儿》大旦扮陈氏,《陈抟高卧》郑恩引色旦上,《悮入桃源》小旦上云“小妾是桃源仙子侍从的”是也。有单称旦者,《抱妆盒》正旦扮李美人、旦扮刘皇后、旦儿扮寇承御,《倩女离魂》旦扮夫人、正旦扮倩女是也。丑、净、外三色,名与今同,乃《碧桃花》外扮萨真人,外又扮马、赵、温、关天将,是同场有五外;《陈州粜米》外扮韩魏公、吕夷简,《争报恩》外扮赵通判,外又扮孤,《楚昭王疎者下船》外扮孙武子、伍子胥,《小尉迟认父归朝》外扮徐茂公、房玄龄,皆同场有二外;《谢金吾诈拆清风府》外扮焦赞、孟良、岳胜,是同场有三外。《百花亭》二净扮双解元、柳殿试闹上,《举案齐眉》二净扮张小员外、马舍上,《杀狗劝夫》、《东堂老》并二净扮柳隆卿、胡子传,《合汗衫》净扮卜儿、净扮陈虎,《陈州粜米》净扮刘衙内、净扮小衙内,皆同场有二净。副净之名,见《窦娥冤》之张驴儿。《墙头马上》冲末扮裴尚书引老旦扮夫人上,第二折夫人同老旦嬷嬷上,是当场有二老旦;《蝴蝶梦》外引冲末扮王大、王二,《范张鸡黍》正末扮范巨卿同冲末扮孔仲仙、张元伯,是当场有二冲末;《桃花女》小末扮石留住,又小末扮增福,第四折石留住、增福同 场,是当场有二小末;《陈州粜米》丑扮杨金吾,又二丑扮二斗子,是同场有三丑。末、旦、净、丑之外,又有「孤」、「倈儿」、「孛老」、「邦老」、「卜儿」等目。《货郎旦》冲末扮孤,《杀狗劝夫》外扮孤,《勘头巾》净扮孤,扮孤者无一定也。《金线池》搽旦扮卜儿,《秋胡戏妻》、《王粲登楼》并老旦扮卜儿,《合汗衫》净扮卜儿,是扮卜儿者无一定也。《货郎旦》净扮孛老,《潇湘雨》外扮孛老,《薛仁贵荣归故里》正末扮孛老,《朱砂担》冲末扮孛老,是扮孛老者无一定也。盖孤者,官也。卜儿者,妇人之老者也。孛老者,男子之老者也。倈儿多不言以何色扮之,惟《货郎旦》李春郎前称倈儿,后称小末,则前以小末扮倈儿。盖倈儿者,扮为儿童状也。春郎前幼,当扮为儿童,故称倈儿。后已作官,则称小末耳。邦老之称,一为《合汗衫》之陈虎,一为《盆儿鬼》之盆罐赵,一为《朱砂担》之铁旛竿白正,皆杀人贼,皆以净扮之,然则邦老者,盖恶人之目也。

《杀狗劝夫》“祇从取砌末上”,谓所埋之死狗也;《货郎旦》“外旦取砌末付净科”,谓金银财宝也;《梧桐雨》“正末引宫娥挑灯拿砌末上”,谓七夕乞巧筵所设物也;《陈抟高卧》“外扮使臣引卒子捧砌末上”,谓诏书、纁币也。《冤家债主》“和尚交砌末科”,谓银也;《误入桃源》“正末扮刘晨、外扮阮肇各带砌末上”,谓行李包裹或采药器具也;又“净扮刘德引沙三王留等将砌末上”,谓春社中羊酒纸钱之属也。

近安庆“帮子腔”剧中,有桃花女与周公鬬法、沈香太子劈山救母等剧,皆本元人。又《义儿恩》, 儿问罪在狱,适儿赦而盗杀,母误盗尸为儿尸,全本《蝴蝶梦赵顽驴偷马残生送》一折也。又有《五雷轰》〔六〕者,演孙膑事,内有卜子夏,此正本元人剧《马陵道》中有卜商也。

《裴少俊墙头马上》,白仁甫作,《录鬼簿》作《鸳鸯简墙头马上》。《便宜行事虎头牌》,李直夫作,《录鬼簿》作《武元皇帝虎头牌》。《李素兰风月玉壶春》,武汉臣作,《录鬼簿》有《郑琼娥梅雪玉堂春》,无此目。《陶学士醉写风光好》,戴善夫作,《录鬼簿》无此目。《翠红乡儿女两团员》,杨文奎作,《录鬼簿》无此人。《半夜雷轰荐福碑》,马致远作,《录鬼簿》无此目。《包待制三勘蝴蝶梦》,关汉卿作,《录鬼簿》无此目。《河南府张鼎勘头巾》,孙仲章作,《录鬼簿》陆登善有此目,孙仲章无此目。《李太白匹配金线记》,乔孟府作,《录鬼簿》题为《唐明皇御断金钱记》。别有《柳眉儿金钱记》,平阳人石君宝作。《杨氏女杀狗劝夫》,不传作者名氏,《录鬼簿》题有《王翛然〔七〕断杀狗劝夫》,为萧德祥作;今此剧孤自称王翛然,当即萧作。《张天师断风花雪月》,吴昌龄作,《录鬼簿》作《张天师夜祭辰钩月》。《赵盼儿风月救风尘》,关汉卿作,《录鬼簿》作《烟月旧风尘》,“旧”盖“救”之讹。《同乐院燕青博鱼》,李文蔚作,《录鬼簿》题有《报冤台燕青扑鱼》及《燕青射雁》二目,无《燕青博鱼》。

元曲止正旦、正末唱,余不唱。其为正旦、正末者,必取义夫、贞妇、忠臣、孝子,他宵小市井,不得而于之。余谓:时文入口气,代其人论说,实同于曲剧。而如阳货王驩等口气之题,宜断作,不宜代其口气。吾见近人作此种题文,竟不啻身为孤装、邦老,甚至助为讪谤、口角,以偪肖为 能,是当以元曲之格度为法。

《西河词话》云:“古歌舞不相合,歌者不舞,舞者不歌;即舞曲中词,亦不必与舞者搬演照应。自唐人作《柘枝词》、《莲花旋歌》,则舞者所执,与歌者所措词,稍稍相应,然无事实也。宋末有安定郡王赵令畤者,始作商调鼓子词,谱《西厢传奇》,则纯以事实谱词曲间,然犹无演白也。至金章宗朝,董解元——不知何人,实作《西厢》搊弹词,则有白有曲,专以一人搊弹并念唱之。嗣后金作清乐,仿辽时大乐之制,有所谓‘连厢词’者,则带唱带演,以司唱一人、琵琶一人、笙一人、笛一人,列坐唱词,而复以男名末泥、女名旦儿者,并杂色人等,入句栏扮演,随唱词作举止,如‘参了菩萨’,则末泥祇揖,‘只将花笑捻’则旦儿捻花类。北人至今谓之‘连厢’,曰‘打连厢’,‘唱连厢’,又曰‘连厢搬演’。大抵连四厢舞人而演其曲,故云。然犹舞者不唱,唱者不舞,与古人舞法无以异也。至元人造曲,则歌舞合作一人,使句栏舞者自司歌唱,而第设笙、笛、琵琶以和其曲,每入场,以四折为度,谓之‘杂剧’。其有连数杂剧而通谱一事,或一剧,或二剧,或三、四、五剧,名为‘院本’。《西厢》者,合五剧而谱一事者也,然其时司唱犹属一人,仿连厢之法,不能遽变。往先司马从宁庶人处得《连厢词例》,谓:‘司唱一人,代句栏舞人执唱。’其曰‘代唱’,即已逗句栏舞人自唱之意;但唱者止二人,末泥主男唱,旦儿主女唱也。若杂色入场, 第有白无唱,谓之‘宾白’。‘宾’与‘主’对,以说白在宾,而唱者自有主也。至元末明初,改北曲为南曲,则杂色人皆唱,不分宾主矣。少时观《西厢记》,见一剧末必有《络丝娘》煞尾一曲,于演扮人下场后复唱,且复念正名四句,此是谁唱,谁念?至末剧扮演人唱《清江引》曲齐下场后,复有《随煞》一曲,正名四句,总目四句,俱不能解唱者、念者之人。及得《连厢词例》,则司唱者在坐间,不在场上,故虽变杂剧,犹存坐间代唱之意。”

王实甫《西厢记》不标净、旦、丑之名,曰“红”,曰“莺”,曰“本”,曰“惠”,曰“生”,曰“杜”,曰“飞”,然则曰“生”,谓“张生”,非优人脚色之名为“生”也。《琵琶记》则生旦为类矣。乃《西厢》第一折:“末上云:自家是状元坊店小二哥。”以下但标“小二”。“末上”二字,自乱其例。

《碧鸡漫志》云:“《伊州》见于世者凡七商曲:大石调、高大石调、双调、小石调、歇指调、林锺商、越调。《六么》行于世者四:曰黄锺羽,即般涉调;曰夹锺羽,即中吕调;曰林锺羽,即高平调;曰夷则羽,即仙吕调。元微之《法曲诗》云:‘明皇度曲多新态,宛转浸淫易沉着。《赤白桃李》取花名,《霓裳羽衣》号天乐。”乐天亦云:‘法曲法曲歌“霓裳”。’按明皇改《婆罗门》为《霓裳羽衣》,属黄锺商,即今之越调。宫伎佩七宝璎珞舞此曲,曲终珠翠可扫。欧阳永叔云:‘人间有《瀛府》、《献仙音》二曲。《瀛府》属黄锺宫。’《铁围山丛谈》云:‘唐开元时有若《望瀛法曲》者传于今,实黄锺之宫。’《嘉佑杂志》云:‘同州乐工翻河 中黄幡绰〈霓裳谱〉,钧容乐工程士守别依法曲造成。教坊伶人花日新见之,题其后云:“法曲虽精,莫近《望瀛》。”’”观此,则《武林旧事》、《辍耕录》所谓《六么》、《瀛府》、《法曲》、《伊州》之类,皆以音调分别之,如今之“昆腔”、“弋腔”及“安庆”、“湖广”、“秦腔”、“京腔”等也。《六么》中有所谓《孤夺旦六么》,《法曲》中有《孤和法曲》,则优伶、色目,各腔皆有也。

《辍耕录》有“邦老家门”,邦老,疑即“鲍老”之讹声。相传有诗云:“鲍老当年笑郭郎,笑他舞袖太郎当。若教鲍老当筵舞,舞更郎当袖转长。”一曰《脚言脚语》,一曰《则是便是贼》。“孤下家门”,一曰《朕闻上古》,一曰《刀包待制》,一曰《绢儿来》。“撅倈家门”,一曰《受胎成气》。“都子家门”,一曰《后人收》,一曰《桃李子》,一曰《上一上》。

《教坊记》曲名有《绿腰》、《凉州》、《薄媚》、《伊州》、《甘州》。《绿腰》,即“六么”也,唐、宋、元相承,尚可寻究。

《知新录》云:“合生,即院本、杂剧也。《唐书 武平一传》云:‘中宗宴殿上,胡人袜子、何懿唱合生,而歌言浅秽。平一上书曰:“比来妖伎、胡人、街童、市子,或言妃主情貌,或列王公名贤,歌咏舞踏,号曰‘合生’。始自王公,稍及闾巷。”’按此,则知唐明皇梨园之戏,又本于此。”又《怀铅录》云:“古梨园傅粉墨者,谓之‘参军’,亦谓